寫著，感受著。

這段記憶錯雜得不好釐清，

因為不管什麼時候想到、從什麼方面想起，

在這之間的都不會是單一種色調，

而總是什麼畫風都有一點。

而且每想到一個之前沒有思考過的點，

整個組成也就會隨之有微妙變化。

或許這不過是體制下一種青春的寫照，不特別、也不必要記下，

可這一年的奇幻旅程終究是目前生命裡很重要的一部分，

決定還是要用看得到的文字保存一下它。

 

像是，上了倒數第二節體育課、打羽球那個星期一，

我在迷你日記寫下：「我想記得那些很天然的快樂。」

就因為有這個句子，

我可以把記憶的帶子調出來：

我可以回到飄著細雨的那天，

我可以想起那時心裡墊著的五味雜陳，

我可以看到一張張單純笑著的臉龐。

就算僅僅是為了感受這種「去回憶」的美好，

寫下來都是值得的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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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來詭異，某種程度這還算是六年私中歲月中，

我最有種「鬆一口氣」感覺的一年，

當然不是那種無憂無慮的輕鬆，

而是可能知道視線可以、也必須放遠，

於是不會再太糾結於眼前的過錯。

不像先前總自覺陷在泥淖，

一次次地摔倒，一次次地懷疑，

甚至從在自省和墮落間拔河，

到了習慣身在泥淖也不想掙扎。

高三之所以奇幻，在於即使每天建立於苦澀，

但好像又能自帶看向明亮方向的功能：

每天起床，我可以明確感受到自己有著某種說不出內容的使命；

寫題目時發現錯誤，能很快跳過自怨自艾，

樂觀地為找到不熟悉的考試內容、見著進步空間而慶幸；

然後把任何一件發生在身上的好事看作是祝福；

狀況不太好的時候也能安慰自己一時的挫折不會一直跟著、無論如何都要相信，

或者告訴自己能改變結果的奇幻旅程所剩不多之類的，

多少也能有紓解的功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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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喜歡這段日子因為生活更簡單、更乏味，

於是感受力越發敏銳這點。

一句溫暖的鼓勵，一個好心的舉動，都是動力來源。

那時深刻地明瞭不希望辜負的心情，

即使非常幸運地在這段時間沒什麼受到親人對於分數的苛求或壓迫，

還是自然地會忐忑自己是否會落空誰的期待，

或許說到底也是自己的而已吧。

走一段熟悉到不行的路，經過幾年來日復一日經過的地方，

也因為奇幻旅程時期給的心境，

而莫名覺得有更新鮮或更豐富的收穫。

再平淡無奇、再稀鬆平常的事物，

都可能是契機、是轉折、是機會。

用小小的發現觸發大大的感受，

這段日子反而成為教會我「珍惜」的一大重點。

可貴的是永遠有收藏不完的餘韻、撿拾不完的興味，

可惜的是當下沒有時間專心記錄、細心塵封，

幸好現在也不太晚，畢竟我有幸存在於現在，

能寫下這些的現在。

當時草率記下的、來自外界的善意，

和來自親人最寬厚的包容，

一定也像無形地為我打造了一個防護網吧，

之所以能盡量心無旁騖地只管大考，

之所以能且戰且走，

之所以相信的力量始終大過於害怕。

真的好感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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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幻旅程也有不少跳脫舊慣的改變。

不再踩遲到線，終於能領略早出門的美好。

也開始有專屬於自己對於早餐的期待，

然後養成邊吃邊完成例行一篇英文閱測的、

從一開始是逼自己到後來是甘之如飴的日常，

趕打掃啊、趕鐘聲啊、面對一堆一早就丟下來的考卷、練習卷啊，

那些有的沒的所造成的混亂和浮躁，

都再也與我無關。

想到這裡，不禁覺得，若這些陋習的戒除發生得再早一些，

或許一切的結果都會不一樣吧。

不健康的熬夜習慣，

也漸漸地有所改善，幅度不大，可能也為時已晚，

但最少最少有意識到挑燈夜戰的無謂和不該，

有感受到這完全是時間管理不當的最佳反映，

進而督促自己。

又是一個相見恨晚的好習慣的節奏。

不論是作息上、行為上、態度上，

能後悔的有太多。

擺了好久沒有問的題目、想到出神也搞不懂的觀念、

一直沒有誠實面對的盲點、一直無法用在對的地方的執著、

到後期常常寄託著時間推移的擺爛態度......

是偷懶、是愚笨、是刻意忽視......

而當時或許有發現或許沒有。

明明當時最清晰的念頭是「不要留遺憾」啊，

有了這樣的意識卻還是難逃與願違的結果。

但願以結果論或許會被評為「活該」的種種，

在經過時間的消化後，遺憾都能漸漸地褪掉。

榜首或黑馬的傳奇故事看得很多，

什麼秘訣、技巧或經驗談的文章也爬過不少，

即使最後也不是能自豪地寫這類文章的人（當年很愛幻想心得文要寫什麼的人通常都沒得寫哈哈哈哈哈），

依然感謝它們如依靠般的存在。

方法之外，這類參考用文章最重要的是讓人相信達到目標有不同路徑，

永遠不該自我侷限，

甚至給了讀者一些適當的想望和衝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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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幻旅程的最大重點，莫過於晚自習。

白天的喧鬧、拘謹、刻意、偽裝，

在晚上都像灰塵一樣緩緩地降下來，

明明是同一群人啊，明明是同一個我啊，

為何觀感和心境可以差那麼多。

我開始相信夜色真的會讓人卸下心防。

漫天飛舞的米黃考卷、厚實沈重的參考書本、

僵化凝滯的數學公式、呆板制式的作文範本，

白天到黑夜依然存在，

但在晚自習的空間裡、每個奮筆疾書的後腦勺間，

這些令人厭惡卻又無法完全阻絕的粒子，

可以幻化得更有理、更美好一些，

是夜色、空氣還是什麼奇妙因素造成差異我不能釐清，

總之我非常喜歡和白天上課截然不同的晚自習。

接近黃昏傳的晚餐菜單是浮木啊，

為了控制預算或依照今天心情而點了什麼；

模擬考那幾天大夥一起出去吃當作小小慶祝吧，

不管吃的是傻瓜乾麵、重慶抄手、滷味還是僅僅是買便利商店食物，

重要的是團進團出、難得有的、濃厚的、被形塑出的青春的感受，

有所謂的從來不是吃什麼，

而是能看著彼此說說笑笑、暫時拋開壓力的短短時間；

至於星期五的人馬呢，就當是每週謎底吧！

不管今天教室多冷清，有我們也就夠了。

我也懶得計算自己或誰的存在感了，

只想牢牢記住此刻我真正在、誰真正在。
 

吃飯時聊的、看的有的沒的、

黑夜裡漫步操場的放鬆時間、

無法控制地亂噴垃圾話、

又苦又可愛的喁喁私語、

偶爾沒來由的海龜湯跟真心話時間。

正是這些零碎的美好，

讓晚自習成為奇幻旅程中最奇幻的一部份，

更讓我誇張地有不枉這六年苦悶的感覺。

每天暈頭轉向、愁雲慘霧是基本狀態，

要記的、要背的、要算的、要搞清楚的、要迷惘的永遠不缺，

可晚自習多少還是能沖淡一點煎熬，

就因為可以互相分享、扶持和分擔的感覺。

即使事實並非如此，畢竟自己的未來誰能替你分擔呢？

但感性上真的感受到是暖的、是貼心的。

說是貪戀這種一起的感覺也不為過，

說是珍惜僅剩的相處時間也有可能。

如果不是晚自習，

我不會看到這些可能無緣再認識深一點的人們那麼不一樣的一面；

如果不是晚自習，

我一定沒有機會把這些人所打造的氛圍感受得更深刻；

如果不是晚自習，

我們不可能會有感覺那麼靠近的時候。

從走廊透過窗戶往教室內看，

總是讓人最希望時間暫停的視角。

整趟旅程，從夏天跨越到冬天，

最後又結束在夏天。

 

夏天，一開始得度過放學到晚自習的過渡，

忍耐大汗直流，但到了晚自習的最後，

總會覺得冷氣吹得有點冷。

冬天，一進到教室也夠暖和了，

何況剛剛還喝過熱湯呢，

只是握著筆的手還是不肯從外套袖口伸出來一點。

雨天，讓本來就透不過氣的日子，

更像被膠帶再狠狠地密封了一層，

但雨後的清新感覺卻可以一下子帶走幾天份的憂鬱。

那一年最狂妄的瘋言瘋語、

最坦白的憧憬嚮往、

最真實的憂愁恐懼、

最單純的直言不諱，

都灑在燈火通明的教室、空蕩卻熱鬧的司令台和伸手不見五指的操場。

 

學測那個禮拜，

其實做什麼都沒有實感。

但籠罩在低氣壓的同時，

還是有能讓人微笑的零星幾秒。

全都是因為，身在一個可愛的班級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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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測後、指考前那幾個月，

一切都在變，但又得堅定。

那心境真的太過於複雜。

但換個角度，

那卻也是一種不能再更簡單的意志。

 

經歷的那些，化簡再化簡，

事到如今篩下來，還是甜的成份多一點點吧，

即使每天都比上個階段存有更多考驗。

 

理性上，以結果論來說很愚蠢，

感性上，我不後悔。

 

也做了很多前面五年想不到的事。

像在天沒亮的冬晨跑去羽球場還打到蹺課；

像放下全勤獎、請假去最喜歡的圖書館；

像在閱覽室讀書、堅定完成進度的時光，

簡直堅定到快不認識自己。

 

還想說，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，

接收到各種溫暖各種愛的18歲生日。

到底，何德何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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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一個月。

 

謝謝來得是時候的圖書館和最後一個月並肩作戰的老朋友。

何其幸運在高三以前就發現喜歡的這裡，

何其幸運竟然在很喜歡的這裡和妳重逢。

24小時的這裡，

讓很多人可以從早到晚一起努力，

即使不認識，也能因為不停交錯而累積一點熟悉的安心。

第一個愛上的圖書館，

讓我感受圖書館的神秘和美好，

超越寧靜和舒適，我想歸因為氣場。

（唯一缺點就是假日有夠難搶位QQ）

緊張兮兮地一早搶位子選位子、

紅椅上胡思亂想著吃早餐、

全家二樓那個專屬座位專屬風景、

總被陪伴著的溫馨晚餐，

每天除了唸書以外再熟悉不過的片段就是這些早中晚的美好，

和唸書一樣重複，但當然比唸書有溫度。

加了老朋友後，

跳過午餐選擇困難，

可以連吃一星期的自助餐；

相隔有點遠，但短短午休時間的散步和閒聊，

每每給了珍貴的放鬆感。
 

回家路上回顧一天，

多半是因充實而滿足的心情，

就算我知道努力永遠不夠，

但能讀書讀到如此不怨尤，

我想也就只有那最後一個月可以這樣了吧。

一個禮拜一兩次回學校送作文，

往往是更複雜的心情。

這該叫做白熱化吧，

沒想到白熱化是這麼無聲地發生。

可教室這麼空，空氣這麼冷淡，

我不敢承認才畢業幾天竟然會開始惋惜，

我不敢承認還是對最想逃離的地方有了一點點依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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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走完那一段類似旅程的人，

某種程度我都覺得是堅強的啊。

而每個正在路上奮鬥的人，

都是很偉大、也很需要被鼓舞的。

所以現在偶爾在路上看到拿著單字書、筆記本走路並唸唸有詞的學生，

會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想默默為他打氣。

大考戰士眼前的景色、心裡的空間，

很單調、很狹窄，

最沒辦法接受的是寫習題時那個粗心的小錯誤，

和模擬考時看到最不熟悉的範圍出了題組。

聽說過「回頭看時會覺得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」，

但真正相信這句話還是要到真正「回頭看時」。
 

一方面不敢再太深入想那年經歷了什麼，

一方面又怕遺漏了什麼難得而浪漫的小細節，

這就是旅程之所以奇幻的原因。
 

可能多了一點面對難題的勇氣，

雖然那難題是紙上談兵的；

可能因為能寫出這篇的各種異想，

我沒能達成理想目標，

也沒考上這社會定義的理想校系。

但最少最少，

我慶幸自己平安地、平順地、平穩地，

走過了這段不怎麼令人懷念卻或許難以忘懷的奇幻旅程。